中国传统木雕门窗的艺术表现及其文化内涵

早在1990年，笔者去安徽歙县采风，被当地许多老房子上精美的木雕门窗图案所震撼，面对这些精美的雕刻作品赞叹不已。尔后，我一直关注这些老房子上的木雕门窗，又相继在湖南、江西、山西、福建、广东、广西、湖北、四川、贵州、云南、浙江、江苏等地的许多古老村镇中，发现了同样精美的木雕门窗作品。遗憾的是，最近几年，老房子日渐减少，这类木雕门窗每天都在我们的眼前消失，有的被当作废物烧掉，有的则成为了豪华装修中的装饰品。面对这种情况，我怀着珍惜而又不无惆怅的心情，日复一日地把它们拾掇起来，用文字和图片资料保存着，想给历史留下一点记忆。当然，社会在发展，我们不能只是抱着传统的东西空有叹息，正确的态度是，加深对它的了解，以批判的眼光探索它的文化内涵，取其精华，弃其糟粕，作到古为今用，让它在现代社会中发扬光大。

十几年的积累，精美的木雕门窗在我眼中，不光具有精湛的工艺和完美的造型，而且它们本身所蕴含的先秦儒家文化思想的魂灵、儒家的价值观念，我也能品出一二。一言以蔽之，它们都是观念支配下的产物，用生动具体的形象语言表述着一种严谨、缜密的理性思考。治国、齐家、修身，三者相互联系，以一贯之，代表了先秦儒学的本质精神。正如儒家经典《礼记?大学》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太平”。传统木雕门窗作品题材广泛，深入浅出地从多角度表现了上述儒家文化的基本内容，构成其独特的文化内涵，归纳起来，大体可分为以下几种主要的传统观念。

一 孝道

孝悌观念是儒家伦理道德的核心。历代帝王都提倡以“孝”治天下，把孝道作为立身教民之本，建国安邦之基。表现“孝”的题材是传统木雕门窗图饰中最常见的，有成组的，也有单幅的。象《二十四孝》所选的孝子典型，就是木雕门窗中屡见不鲜的题材。孝道反映了中华民族淳朴美好的传统观念，充满了浓郁的东方人情味。不过，儒家学说里的“孝”，有着复杂的思想内涵，在中国封建小农社会里，孝悌观念有着广泛的社会基础，为各阶层的人所接受。历代的统治者便利用孝道来笼络、钳制人心，为巩固其封建统治服务。所谓“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就是以父权来衬托君权的至高无上。朝廷不断旌表褒奖孝子，为之立传，彰其事迹;同时采用“举孝廉”的制度，孝子在地方官举荐下可以成为“孝廉”，成为朝廷命官或候补命官，由此踏上仕途。正是在这种政治利益和精神枷锁的双重桎梏下，各地都出现了许多愚孝的事例，如“郭巨埋儿”(见图1)、“凿胸取髓，煮粥供母，割股馈羹，以愈父病”等等。这些愚孝行为其实违背了先秦儒家思想。《孝经》中阐述孔子对孝的看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可知愚孝并非孔子所提倡，而是伪儒学，这是我们在面对这孝行题材的门窗作品时，必须以批判的眼光细心鉴别的。

二 忍让

在传统门窗的木雕中经常可看到“忍让”的题材，图2中就是一群人围着将一横幅卷轴或立轴展开，上书一个“忍”字，也有在横幅卷轴或立轴上书写“百忍图”字样的，“忍”是一种度量，是几千年以来中国人所具有的性格特征之一，提倡以“忍”来待人接物，明代儒学家王阳明有一段经典之词：“今人不忍，一言之忿，或铢两小利遂相控讼，夫我欲求胜于彼，彼亦欲求胜于我，仇仇相报，遂至破室荡产，祸贻子孙，岂若含忍退让，使乡人称为善为长者，子孙亦蒙其庇乎?”《论语?里仁》里又提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是孔子思想的核心，忠恕的目的是推已及人，以达到人际关系的和谐或感情上的沟通。具有忍让、宽容的忠恕之心，强调“和为贵”，不仅有利于家庭稳固，也有利于处理好社会关系，它体现了历经苦难的伟大民族的一种悲悯情怀，有其合理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