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家具——家具艺术的奇葩

说起古典家具，假如我们不追溯汉、宋家具史的话，相对而言，明式家具是较纯粹的汉式家具，是汉族家具文化的顶峰。线条简洁、结构合理、古朴典雅、文人气息浓郁。清式家具是汉族、满族等家具美学观的结晶，它融合了不同民族的审美趣味。豪华、笨重、繁杂、气派，色彩绚丽。而民国家具主要分两种，一种完全是古典明清家具的延续，目前我们在古典家具市场上、拍卖会上见到的许多称明式清式家具的实际上很大一部分时民国年间仿造的仿明仿清家具。这些家具与真正的明清家具已貌合神离，已缺乏真正的明清家具精神。民国家具的另一种类，用目前的流行语笔者把它称作“另类家具”，这就是家具史上称作的“海派家具”。

关于海派家具，主要是指清末民初开始萌芽，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苏州一带兴起制作的仿西方古典家具的红木家具，也有人称作洋家具。目前上海的一批古典红木家具玩家更喜欢把它称为西式家具，以区别明式、清式家具。

说到海派家具这个概念，由于专家们已约定俗成，笔者不愿多说，但总觉得有疑问，应该重新审视并指出它的不确定之处。“海派”的概念通常含有海纳百川之意，主要来源于“海上画派”，指明末清初一批客居海上（上海）的一批画家如任伯年等，既继承传统的笔墨又有所创新的那一类作品，我以为这些画在文化本质上是属于东方式的。而海派家具却不一样，它完全是受洋务运动和西方家具文化以及外国租界的影响，一些有眼光的家具厂模仿西方家具，设计和制作的各种带有欧美情调的桌、椅、床、柜等家具。这些海派家具，除了红木用料的树种是东方的，其样式几乎是西方式的，我以为文化风格上更是属于西方的。所以，把所谓的“海派家具”称作为“仿西式红木家具”更确切、更贴切些。

海派家具从萌芽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它的商品属性，所以，它的艺术价值不能与真正的西方古典家具同日而语。为了节省材料，海派家具舍弃了西方古典家具的豪华气派，造型灵巧，线条简洁。为了节省人工，海派家具舍弃了西方古典家具的精雕细琢，刻工浮浅，纹饰单薄。海派家具模仿西方家具受到巴洛克风格的影响，注重装饰，追求动感，讲究曲线变化的阳刚之气；受到洛可可风格的影响，在造型和装饰上多采用贝克式的曲线，在对称中追求不对称，在和谐中追求不和谐。而海派家具的草纹、涡卷纹、曲线纹西方家具特征明显。所以，海派家具又吸引了中国古典家具的精华，纹饰上有喜庆内容如缠枝莲、牡丹、蝙蝠、寿桃，上面常见八字榫、老虎腿等。老虎腿又像学清式的，法国式的老虎腿又影响了清式广作家具的老虎腿。中西家具，在海派家具出现之前，实际上有些风格早已融合了。

说到红木家具，不要以为是东方式的中国的特产，实际上早期多采用胡桃木、乌木和橡木制作的西方古典家具，由于虫灾，胡桃木大量死亡，1720年英国率先从西印度群岛进口了大量红木制作家具，18世纪的欧洲流行红木家具，18世纪70年代是欧洲红木家具的鼎盛时期。这就是被西方家具史专家称作的“红木时代”，至于中国的海派家具在西方“红木时代”100年后开始萌芽形成，虽没有直接的继承关系，笔者以为都有隔代延续、模仿的关系，这也是海派家具的一个源。

通常我们见到的海派家具椅子，大都是大靠背、大曲腿，大衣柜、梳妆台都雕有大衣冠，再配上异形磨合比利时玻璃镜，有一种梦幻般的境界。玻璃镜在海派家具上的出现，这意味着中国民国年间年轻一代的生活已逐渐西方化了，这是一种鲜明的特征。海派家具最吸引人处还有：能配上西洋钟 、西洋雕塑、西洋玻璃器皿花瓶、西洋油画装饰房间，处处显示出了中国留洋归来，或与外商打交道的最早开放的一代年轻人的生活品味。

海派家具的出现，与“五四”以后中国文化人反封建文化的大背景有着密切的关系。海派家具带来的西方古典家具理念，是与西洋音乐、西洋美术、西洋文学、西洋广告一起进入当时最开放的大上海的。假如用文学的语言来比喻，明清家具犹如中国古典格律诗词，海派家具（仿西方式家具）犹如外国白话文翻译诗，实际上读的是中国翻译家“写”的汉语诗，因为每一个国家、民族，真正的诗歌艺术精髓是无法翻译的。同样，我们现在仍在使用的海派家具（仿西式家具）也是中国人自己模仿西方古典家具而创造出来的中国式的西方家具。再说具体一些，海派家具（仿西式家具）的地位就像文学界里的翻译诗，它在中国家具中的地位是不容忽视的，它最大的特征是：有极其广阔的自由度，可随意拓展中西家具艺术精华的空间，这给已经趋于僵化的清代家具，注入了一股家具艺术的活水，并给新中国建国以来及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家具业，提供了一套变革的范本。再进一步说，它是继明式清式家具之后，中国家具制造业的一场家具革命。

假如从纯粹的中国古典家具传统来说，明清家具是中国本土家具艺术的高峰；假如从中西家具艺术融和的角度来讲，海派家具（仿西式家具），虽然并不很成熟，但它开创了中国家具艺术的先河。它的历史价值、历史地位、历史功绩是不可否认的。

明清红木家具，目前有其是单件价格在国际国内拍卖会上被炒得很高，动辄成千上万、数十万元一件，国内买家买回来大多以收藏摆设增值为主。而海派家具雕工一般的普通件，一般目前在上海成套购买的卧室家具，方桌连四件靠背椅，大橱连两件床头柜，梳妆台连凳子，外加五斗橱及书桌，也仅在3至5万元之间，与目前新仿的做工粗糙的清式红木成套家具价格大致相同。但前者有历史收藏增值价值，后者只有使用价值，由于新红木家具太多太滥，目前难预料增值。海派家具却有精品，此举一个实例：上海一书法家20世纪90年代初花2万元买回一套12件红木全镶瘿木面卧室家具，使用三年后被一红木家具店以6万元收购，该店主转手以8万元卖出。虽然目前上海旧红木家具市场疲软，仍处在东南亚危机后刚恢复阶段，但行家估价此红木镶瘿木家具至少价格在12万元以上。

海派家具，中国仿西洋家具的一朵奇葩。由于存世大多在60—90年之间，一盘品相都完整，除了有收藏增值价值外，它最鲜明的特征是具有比较广泛的自由的使用价值。年轻一代的都市白领，不管公寓新居的装潢是西式风格还是中式风格，都可以把整套海派家具放进去。海派家具能相融各种新居装潢风格，反之，装潢风格新潮的居室，置放明清古典红木家具，就会显得不伦不类、不中不西、不土不洋，风格不和谐。除了大兴土木前设计好中式装潢风格，不然这类新居，在艺术风格上与明清红木家具艺术风格无缘。

海派家具作为一种另类家具在传统的收藏家眼里没有被划入古董家具的范畴，这是令人遗憾的。

当历史的风雨已送走旧世纪，当进入新世纪的收藏族纷纷把眼光对准民国期间的瓷器、书画、竹木雕、牙石雕等，并看好其艺术收藏及经济增值价值时，古典家具收藏界也要重新为“海派家具”作出新的评价。目前大都市钢筋水泥建造的新居里，那些捷克式、意大利式、法国式、北欧式、板块式家具不都是来源于西方吗？从这点来说，“海派家具”又是目前中国新潮仿西洋家具的老祖宗了。所以，海派家具（仿西式家具）的艺术收藏地位，经济增值价值将与日俱增。真可谓：海派家具韵味奇，收藏实用两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