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明式家具的五木语言

铁力纹凸凹是鬃眼，鸡翅平滑颜色浅。黄花梨工笔画熟宣，毫发毕现似鬼脸。红木纹写意泼生宣，边际洇散似墨染。紫檀牛毛鸡血光如缎，屑入酒精喷云烟。乌木日久崩麻线，红木拂之有光感。榉木质坚纹如线，榆木色黄鬃眼散。黄杨木硬柏木软，用指掐划即可验。楠木幽香樟木蹿，纹理静喧诚可见。手感轻重声色嗅，对比观察均能辨。

这是综合各种木材特征，以我多年收藏鉴定经验总结出的明清家具木材口诀 。如果只说明式家具，木材就更加重要，我认为明式家具是指明代及清前期（包括康熙后期、雍正及乾隆早期)以黄花梨、紫檀、铁力木、乌木、红木、楸木、楠木等为主要材质制作的优秀的、典型的，具有明代风格的家具。通过上面的口诀可以看出，每种木材都有它不同的特性和用途，和家具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感觉每种木材都有它的语言。在这里只讲讲最著名的五种木材，黄花梨、铁力木、鸡翅木、乌木、紫檀。

黄花梨是明代家具的首选用材，它有着浓浓的书卷气，最适合做书斋家具，它符合文人雅士所追求的安详、舒适的感觉。明代人对黄花梨的偏好是有原因的，明代是江南人入主，他们对灰墙黛瓦的江南是熟悉和怀念的，那里的气候潮湿，房子通常很大，通透性很强，所以江南人的家具也是适应这样的生活环境而设计，要求经常可以搬动，造型简单、轻便。普通人家经常使用的家具用材通常是竹子。竹子用旧了的颜色就是黄花梨的暗橙黄色。习惯了这种颜色的江南人成为统治者之后，普通的竹子和榉木，很难满足他们追求高贵典雅气质的要求，而产于海南的黄花梨，则很合适——黄花梨经烫蜡之后恰恰是令人喜爱的暗橙黄色，显得光润又高档，还有暗暗花纹和淡淡清香。

一个时代对一种颜色有一种倾向，汉代人倡黑、明代人倡黄、清代人倡白。明代倡黄，黄花梨恰恰适应了当时整个时代的审美取向，它的产地也很近，不像紫檀、红木还要到菲律宾、缅甸进口，这个材料有一个很好的特性，加工性能良好，不论开多大的榫，都不裂，不易变形，颜色也符合时代要求，且散发阵阵幽香：所以它作为明代家具的首选，有它社会、经济方面的意义，更有地域上审美习惯的影响。

铁力木也有自己的语言。它产在广东、广西，古籍中写作铁力，应为铁黎，因为它产自黎族地区。它刚做出来时是棕红色，烫蜡后的颜色很黑，又黑又沉像铁一样，所以加一个铁字。铁黎的材径很大，直径有1米，长数丈。比如郑和下西洋的桅杆，就是铁力木的。它还是建筑的良材，犹如钢筋水泥一般，强度相当大。明代黄花梨家具中很多附件都是铁力木的，比如支撑桌面的木条，使家具在一年四季的变动中都不卷翘；还有藤床，藤的收缩强度很大也需要铁力木支撑。铁力木纹理特别粗糙，不适合做精雕细琢的纹饰，只适合粗放的大线条雕刻，传世的铁力家具都是粗腿，厚板的，给人壮硕丰厚之感。铁力木纹犹如行云流水，稍微用用就有苍古之感，因此经常被古人用于高古的庙堂之器的制作，比如祠堂前的拱案、香几、条案。

鸡翅木，据圆明园造办处《活计档》中记载它是一种特别珍贵的木材，得到它比较难，在圆明园所用木材中鸡翅木的用量比紫擅、黄花梨还要少。这种木材在明代的用量更少。王世襄先生在写《明代家具收藏珍赏》的时候，都没有搞清它产自哪里，只说它可能产自福建。它有一个别名叫红豆木，又叫相思木。鸡翅木经过打磨抛光之后，很像铁力木，但是它没有棕眼。因此，它既有铁力木行云流水的纹理，又有非常细腻、光泽的表面，适于做精致典雅的宫廷家具，配上黄杨、象牙，以它的灰色和木纹做衬底，极具装饰效果。近些年发现，这种木材在热带雨林中产量比较大，售价不高，这种形势下，古代鸡翅木家具的售价也被拉下来了。而事实上，鸡翅木家具在明清时期是非常名贵的，它给人的感觉是富有装饰味，淡雅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