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沈阳故宫中清宁宫的室内格局与家具

沈阳的清宁宫建筑特色源于满族先民的遗风。萨满教是满族先民的信仰，它是我国北方阿尔泰语系的民族普遍信仰的一种原始宗教，其内容主要是自然崇拜、动物崇拜、祖先崇拜及与之相应的祭祀活动仪式等，以萨满作为人和神之间的中介，萨满在通古斯语中的意思是激动不安或疯狂的人，后来演化为巫师。萨满多以跳神的形式为族人消灾除魔，祈求丰收、后期萨满教被满族统治者法制化，使之成为体系，并在清朝宫廷内起着重要的作用。萨满教的演变促使其帝王居住的寝宫厅堂与暖阁的家具体现出满族人民独有的韵味和文化习俗，并融汇于地方的自然环境之中。走进清宁宫，西起四间开场通透，具有满族格调的室内厅堂，家具主要有万字炕上和祭祀使用的家具，家具的造型风格具有满族风格；清宁宫的东一间暖阁，家具造型则具有明式风格特征。

1沈阳故宫中清宁宫室内格局

中国传统帝王寝宫的室内布局都采用严格的对称布局形式，建筑室内分割空间以奇数为吉祥数字，并且间数分割得越多表示建筑的等级越高。清宁宫室内空间分割不是采取中国传统的建筑室内空间分割形式，而是采用房屋的侧边开门的形式。清宁宫是五间硬山顶前后廊式建筑，室内分成两个部分，西起四间为清宁宫的厅堂；右一间为皇太极与皇后就寝的寝宫，俗称东暖阁，作为“内廷正寝”，可以说其格局设置相当朴素，其最大的特点，就是具有满族传统建筑的典型风格，人们通常将其概括为“口袋房、万字坑”。所谓“口袋房”是指清宫东侧第二间开门，有别于中国古建筑房屋正中开门的形式；另一原因是室内将西起四间设置为统一通透格局，不设间壁墙，形象地概括像一端开口的口袋一样，因此而得名“口袋房”。这种格局来源于满族早期民居只设一个出入门的“地窑子”式住宅，也与过去的满族以一家几代同住一室为家庭和睦象征的观念相吻合，增大室内空间，也便于举行祭祀、宴会等活动。所谓“万字炕”是指清宁宫内、南、西、北三面环炕，叫做“蔓枝炕”或“拐子炕”。 “万字炕”旧称“土床”、“土炕”，但这只说到了其形式，“温火其下”才提到其本质，即是强调火炕之功用重在以火取暖，故称“暖炕”、“火炕”。由此可见，北方民族因特定的地理环境，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形成自己独特的取暖方式，室内布局借鉴满族民居万字炕与厅堂同处一室的布置形式，这样特殊的室内布局要求其家具造型与之相匹配。

1．1清宁宫室内厅堂

清宁宫的室内厅堂严格区别内外，尊卑有序、讲究对称；对外隔绝，自有天地。古语辞海中厅堂指会客，宴客、行礼用的空间。到后期厅堂是多功能的室内公共空间，家庭祭祀、节日喜庆、亲朋往来、长幼教谕，以至一日三餐、家人交谈大多在厅堂进行。厅堂成为敬天地，祭祖先、送鬼神和社交的重要场所。它的空间功能反映了中国社会交往中的基本要求，更多体现了家庭的文化品味、社会地位、审美追求与家庭自身的基本规范。

清宁宫的室内厅堂格局的设定源于满族有源远流长的萨满信仰的习俗，因此室内厅堂具有强烈的民族意味与格调。清宁宫的萨满祭祀活动也称之为“堂子祭祀”，血缘族祭，演绎为宫廷的、自觉地、有组织的军祭，国祭。它既保持了满族祭祀的一般形式，又显示了皇家祭典的若干特色。堂子祭祀传承有序，源远流长。爱新觉罗氏族早在努尔哈赤起兵前，就建堂子祭神。堂子可以说是一个特殊的空间，是萨满教观念的外化形式，是限定人神关系的仪式场所。它能满足信徒在此敬神、祈佑的特殊需要，使其思想意识在宗教观念的作用下，产生巨大的凝聚和向心力，并以神的威力，依靠对神的恭敬和讨好来助佑自己渴求之事。

清宁宫的堂子祭祀是宫中最隆重的祭祀活动，需要开阔的室内空间，为巫师跳神之用，因此清宁宫室内厅堂南北炕之间宽敞通透以满足功能需要，以此来表示对神的尊重和对祖先敬畏。它与汉族宫殿建筑的不同在于厅堂统一为通透敞开格局，厅堂与火炕同属一室，浑然天成，因此堂的功能较之汉族帝王寝宫有很大不同，堂因炕而生，炕为堂而设，更有平易近人、舒展有味，有精巧细致，但不芜杂繁琐之感。首先它并不是严格遵循封建宗教制度和礼制的约束，并没有采用对称的布局形式，相反显示出很大的灵活性；其次最大的不同是汉族建筑的厅堂分为上堂、中堂和下堂。有古语言：“古者为堂，自半以后实之为室。”（刘熙、释名•卷五释宫室）。上堂在后，设神宴，通常为神堂祭祖的地方，中堂又称主堂、宽敞空间用作典礼宴客之用；下堂为门庭，而清宁宫的祭祀与宴请活动都在同一个室内举行。

1．2清宁宫内东暖阁

古辞海中的暖阁是指设炉取暖的小阁，清宁宫东暖阁是皇太极与他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哲的卧室寝宫，俗称暖阁，东暖阁分为南北两个小屋，暖阁中间设置一道间壁墙，把寝宫平分为南北两室。两室中的北屋设置床榻，南屋设置火炕，学均称之为“龙床”。根据史书记载，崇德八年（1643年）八月初九，清太宗皇太极就是这间屋子里的南炕上“端坐无疾而终”的。清初统治者皇太极能够认清汉化的序幕，其中最显著的是鼓励学习汉字，东暖阁汉代的表现之一是采用汉族民居固有的南北炕的形式，而不是万字炕。南屋冬季阳光充足，皇太极和皇后便居住宅区在南炕，并在南炕上摆设日常可供学习用的家具，北屋夏季遮阳凉爽，炕上家具种类齐全，炕下家具陈设多变而丰富，从几、长条桌、大理石桌，到梳妆桌、杌凳、其色彩、造型和装饰特征上可以明显看到明式家具的影子。

2沈阳故宫清宁宫厅堂主要家具

2．1炕桌

清宁宫厅堂万字炕的面积占据整个室内平面的四分之一有余，因此炕桌，方角炕柜作为厅堂室内主要家具品种。清宁宫厅堂的南北炕上放有四张相同材质造型的红漆无束腰插肩榫炕桌，如图1所示。每张炕桌的外围尺寸适宜六到八人围坐，相邻炕桌之间约间隔三个人盘腿打坐的距离。清宁宫的炕桌粗犷庄严、质感坚实，有别于明式家具的娟秀柔婉，劲挺玲珑，体现出强悍的力量美，深受蒙古家具风格的影响，桌面四周攒架结构，中间嵌板而成。个别炕桌腿部中间加直杖丁字形接合方式，具有刚性强、坚实牢固；装饰上，此炕桌稍有线脚装饰，牙条下边缘起阳线，阳线在牙、腿相交处相互接合，沿腿足而下，形成特有的挖缺做形式，炕桌牙壸门弧线运用自如，个别是中间雕有卡子花图案。整体看来，它不以繁文缛节的装饰手段取胜，而着重于炕桌的外围空间的结构变化，给人强烈结构的坚实、风格朴素之感。清宁宫厅堂炕上家具尺寸比其他后宫妃子厅堂炕上家具尺寸大的原因是功能需要，皇太极曾经多次坐在炕上召见他的爱新觉罗家族的成员、心腹大臣以及皇亲国戚，也曾经在此举行隆生的宴请。被宴请到炕上围桌而坐的是级别很高的王公大臣，地位低下的人是不能随便在炕上坐的。

 

2．2方角炕柜

柜类家具用途多样，或以陈设器物为主，或以储存物品为主，或一器兼两用、多用。清宁宫厅堂顺西山墙两拐角处放置一对黑漆雕花方角炕柜，如图2所示，东北人又称之为“炕琴”，左右摆设，庄重、大方。此方角炕柜的功能是供帝王后妃储存日常衣物所用；色彩以黑色为主，尽显庄严，古朴的韵味，造型式样上，方方正正，由上下两部分组成，其高不及两米，上面较矮的一截叫“顶柜”又叫“箱柜”，下面较高的一截叫“立柜”又叫“竖柜”；装饰上，方角炕柜柜体两侧为平的，光素无纹饰，柜体的正立面雕有浮雕莲纹纹样，同时配有莲瓣式的铜饰件来取得装饰效果。方角柜的造型及装饰手法简朴，无法与清朝后期宫廷室内厅堂家具的描金雕龙的奢华相媲美，体现了满族领导者创业伊始的艰辛和甘于吃苦的生活态度。

2．3供桌

现今清宁宫神堂内设置的祭祀家具格局是祭祀时的场景，清宁宫的厅堂又称为神堂，是祭祀的地方，满族旧俗中有以南为大，以西为尊，以北为卑的习俗，因此堂子祭祀都设在西山墙，表示对神灵和祖先的尊敬，因此祭祀的家具摆设主要围绕西炕进行布置，如图2所示。神堂前设置两张形制相同的红漆夹头榫，色彩以工褐色为主，属于满族祭祀家具的传统惯用色彩，徒刑粗犷、浑厚，结构上力求简洁，桌腿采用夹角榫，其优点是加大了桌腿与桌面的接触面积，增强了结点刚性，使桌面与腿足角度不易变动，同时又能把桌面承重均匀地分布传给四足上来；装饰上，腿足和牙条线脚平直，无阴阳线脚装饰，通体光素，无雕刻、装饰纹样。供桌左右设置一对红漆实木宫灯，古朴、庄重、具有浓郁的满族特色。清宁宫的神堂家具考虑到功能的需要，严谨、庄重、得体。西炕上并连摆放着两张红漆束腰齐牙条炕桌，上面摆放有神龛。

3沈阳故宫清宁宫室内东暖阁家具

3．1炕几

按照书上解说，炕几属于矮形桌案的种类，几区别于桌的显著结构特点是几的正面要窄于桌、案，如图书资料所示，另一显著区别是腿的结构约束，腿在四有的称其为几，四足缩进，不在四角的称之谓案。清宁宫东暖阁的炕几通体朱漆，其色彩有异于厅堂而皇之家具色彩，由于年代久远，部分已经脱漆，造型结构上，其式样大方简练，长方形造型，从结构上看，基本形式是几面与两端立板和几腿接合处属于三碰肩相交结构，牙条加四个矮老，矮老之间装老实木嵌板而成；装饰上，腿足为方形平直落地，牙条和足部无线脚装饰，无束腰，通体光素，无雕刻及其他装饰手法。远看纯朴而沉寂，近看凝练而浊温润；从功效上来看，此炕几创作了摆放装饰性瓷器外，不定期供皇太极日常陈列书籍之用。其特有的结构是明式家具的典型常用手法，造型特征与厅堂家具的粗犷有较大的区别，是汉代的体现。

3．2炕桌

炕桌是矮形桌案的一种，有一定的态度，通常超过它本身长度的一半，如图3所示，清宁宫东暖阁南炕上的朱漆束腰三弯腿雕花炕桌具有典型的明式风格。色彩上，该炕桌通体朱漆，显得很雅臻、凝炼，色彩上有别于厅堂家具的典型做法，四腿采用三弯腿造型，也是区别于厅堂家具的腿足直而方的特征之一，所谓三弯腿是指先向内再转外，然后到了足底再转外，，或外翻的一种腿的形制。三弯腿的造型倍显柔婉，雅致，为取得弧度，不惜剖割大料，而又把它造得精细、圆润、实属不易。束腰窄如线形，给人头缩肩挺的印象；装饰上，足有雕刻，模仿兽足，足腿部雕成虎爪足式样。炕桌腿足的上部外弯外丰满，足底起阳线，流畅自然，浑厚端庄。线脚装饰在牙条上抽出壸门式曲线造型轮廓，不夸，不过，过渡顺畅。

3．3地桌

东暖阁室内地桌有紫檀嵌百宝镙钿梳妆桌，高束腰马蹄足挖角牙雕花长条桌，如图4所示。紫檀嵌百宝螺钿梳妆桌在清宁宫的家具中可谓尽显风采，在表现家具的华丽方面，装饰手法中的镶嵌是不下于雕刻的另一种方式，主要使用在漆艺家具中，它可以达到比雕刻更为华美的效果，并且其工艺也堪称繁琐。百宝嵌的工艺程序是直接在漆地上或木胎上挖出凹槽，再将螺钿，金银片，珍珠宝石及其它各种名贵物料，经过加工后，做成镶嵌物，粘贴在漆、木胎上，组成绚丽多彩的紫檀百宝螺钿梳妆桌，从色彩，少装饰、造型粗犷截然不同。该桌从色彩上看：朱漆，通体五光十色，绚丽多姿，造型式样上：三弯“S”型腿式样，桌面 箱形结构，顶面与四周立面围合封闭造型，装饰上，通体嵌螺钿、珠宝，桌底拉档处用相连接的三个圆环钱币图案的纹档作装饰，尽显完美与尊贵。

高束腰马蹄挖有牙雕花长条桌，如图5所示，该长条桌是东暖阁室内一红木扶手透雕成套摆设的的家具，明式家具的惯例是无束腰和直足、有束腰的是和马蹄足紧密的相连的，因此，此高束腰马蹄足挖角牙雕花长条桌是传承了明式家具的精华之作。颜色上：通体红木本色，清漆，平添其高贵气质。装饰上，牙条与牙子架采用透雕与浮雕结合的装饰手法，束腰与牙条部分采用题材为卷草纹样，角牙透雕形式，题材为云纹与卷草之间，接合方式是角牙采用短边留榫，装入插在腿足上端的榫槽里。角牙长边裁榫，与长条桌的牙条连接的接合方式。长条桌的腿部截面为圆面，足部为马蹄做直腿着地。该长条桌在造型上有明式家具的影了，但在装饰上，强烈地体现少数民族性格的热烈奔放，少有掩饰的风格特色。

3．4坐椅

椅子是供人们凭坐，有靠背的坐具，式样和尺寸差别很大。东暖阁的东山墙成对摆放的红木扶手透雕椅形制尺寸大，其形制与厅堂家具满族特征的家具有不同之处，表现在以下几点：色彩上、木材本色、涂饰清漆，比厅堂家具颜色要自然、华美；造型上，扶手椅的造型近似明代玫瑰椅，区别是靠背尺度高于玫瑰椅，相同的是靠背挖空，上下冒头与头档成“回”字形，该扶手椅的四腿秀直，圆形截面，无拉档，因此增大了椅子的内部空间效果，这种空灵造型风格有别于厅堂家具的粗犷特征；装饰上，雕刻技艺精湛，雕刻手法的特点是“远看大体，近看细小”表现出大中有小、强弱虚实的对比态势，此对红木扶手透雕椅的靠背雕卯题材为如如意云纹式样，牙条雕刻为如意云纹攒边面成，其刀法圆润、转折灵活，足部加粗并承接一个圆球，属于一个连做式，足部的造型做给人轻盈的感觉，这一线脚手法可算是明式家具的做法，而装饰图案，题材的选用也表现出其汉化的特征。

大理石椅是东暖阁内靠西墙与大理石桌成套摆设的椅类之一。大理石椅属于镶嵌家具的一类，镶嵌始于我国商代初期，明式家具少镶嵌装饰，到了清代中后期镶嵌装饰手法已近顶峰，技艺精湛，选材广泛，除常见的石材、玉、竹、镙钿外，到清代又新发展了骨木、珐琅和瓷嵌等。大理石镶嵌在明末清初较罕见，特点是镶嵌面积大不同于其他材质，往往镶嵌于较大面积的桌面，椅凳面、几面和椅北有的心面等，与镙钿镶嵌形成鲜明对比。东暖阁的大理石的选材属于云灰大理石，其特点是底色为灰色，灰色底面上常有天然云彩状云彩状纹理，看起来美观大言并且加工性能好，是制作家具饰面板中的精品，色彩上：通体朱漆，与灰色大理石协调自然，高贵，造型上，无线脚装饰，大理石桌椅子的腿部采用方形腿，直足延伸着地，无雕饰。靠背是大理石镶嵌而成，中间实而四角虚空，椅面板下牙条较宽、无弧度，看起来有坚实稳重感，扶手镂空攒接回纹结构，整体光素，端庄。该大理石椅采用的大理石镶嵌技术也不例外满族初期家具所少见的，这也是汉化中的又一实例。

沈阳满族后宫清宁宫室内厅堂家具，无论是帝王居住炕上家具的格局风格还是神堂家具的古朴造型，都表现出浓郁的满族风情特色。从厅堂字炕上大方、简洁的家具到暖阁庄重、雅致的家具，都能让人眷恋生情。其特色的少数民族家具式样，从文化上讲，是我国文脉不能断缺的一部分，并以其独特气息赢得其特殊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和科学价值，同时向世人展示出满清文化的丰富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