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传统镶嵌工艺

镶嵌工艺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中国传统漆器的镶嵌技法可上溯至距今四千年前的夏代。中国传统的镶嵌工艺，是将各种材料嵌入器物表面，拼接成人物山水、花草鱼虫、飞禽走兽等各色装饰图案。镶嵌所用的材料各色纷呈，有贝壳螺钿、珠玉金银、瓷片珐琅、木材石材等等。本文以其中的螺钿、金银丝和蛋壳镶嵌为例，在再次品味这些华丽精湛的技艺的同时，也看看现代设计师们如何让这些传统工艺回归到现代生活之中。

1 螺钿镶嵌

螺钿镶嵌是我国古代镶嵌工艺的一大特色。我国螺钿镶嵌的历史非常悠久，至今为止，我国出土的最早的螺钿镶嵌实物属于西周时期。至唐代，螺钿工艺日渐成熟，并逐渐传入日本、朝鲜、越南等周边国家。今日，在日本的正仓院，我们还能欣赏到唐代螺钿镶嵌的华美风采，这些嵌螺钿的器物包括镜、盒、棋桌，还有琵琶、阮咸等乐器。明清时期，螺钿在家具上的应用逐渐增多，尤其是清代，螺钿镶嵌已成为家具制作的重要装饰技法之一。

螺钿镶嵌根据器物主体材料的不同，主要可分为木地螺钿和漆地螺钿；根据螺钿自身的厚薄不同，又可分为厚螺钿和薄螺钿，厚螺钿又称硬螺钿，薄螺钿又称软螺钿。

最早的螺钿镶嵌均为厚螺钿镶嵌，材料多为河蚌，一般呈单一的白色。厚螺钿宜于填嵌在家具及胎骨较厚的漆器上。厚螺钿镶嵌在制作时，往往采用嵌入的方法，先于底上刻出与螺钿厚度相同的纹样凹陷，再将螺钿嵌入其中，最后经打磨使螺钿和底子平整。镶嵌的大片螺钿面上往往还施以阴刻，目的是为了使镶嵌的纹样更加细腻逼真。

宋代以后，螺钿日益渐薄。与厚螺钿相较，薄螺钿通常薄如蝉翼，经过特殊液体浸泡后柔韧性极佳，即使贴于曲面上也不易破裂，故薄螺钿较多用于轻巧薄胎的漆器；同时，薄螺钿在大小上可达到小如针尖，细若秋毫的程度，这些细小如点的螺钿可在漆面拼出如细草、松针、云雾等精细的纹样。又因薄螺钿的材料多选用珍珠贝、夜光螺等海螺贝壳，有青、黄、赤、白、蓝、紫等色彩，多彩如虹，可按纹样的需要，“分截壳色，随彩而施”，在漆胎上装饰出青枝绿叶、红花黄果的多彩景色。薄螺钿在制作过程中则多采用粘贴的方法。制作时，将薄螺钿的反面薄涂漆液，再一点一点地粘贴于漆胎之上，故在扬州等地，也将薄螺钿工艺称为“点螺”。

镶嵌于器物之上的螺钿花纹，奇彩斑斓，随光变幻，精美异常。虽然螺钿工艺在明清时期的家具与器物中应用十分广泛，直至今日仍有许多精美的螺钿镶嵌家具历经百年遗留于世，让后人在欣赏之余为之惊叹。但是如今，传承这门技艺的人已非常少，更无人将这门传统技艺与现代设计联系在一起，让人深觉遗憾之至。

2 金银丝镶嵌

金银不仅有着美丽的色泽，并且具有良好的延展性。用金银丝镶嵌纹样，中国古代称之为“嵌丝”。“嵌丝”工艺最早源于青铜器制作中的“金银错”装饰工艺，早在先秦时期，贵族们常用这种技法来装饰青铜器物。至清代，工匠们通过改良，将这种工艺运用到了木制器具之上。

在木制器具表面嵌金银丝之前，先要在底上凿刻出纹样的浅槽，再将金丝或银丝嵌入槽中，用木槌轻轻敲实，直至表面平整，最后再对其表面进行打磨和上漆。

金银丝镶嵌与其他传统镶嵌技法最大的不同在于以线作为表现语言，用娟秀细挺的线条勾勒物象。这种技法构成的图案有着中国工笔画线条清晰流畅的意韵，简单朴素而又生动明确。

作为一项传统的镶嵌装饰技艺，金银丝镶嵌似乎并不被现代人们所熟悉。如今，这种传统镶嵌技法多用于扇子、文房四宝等小件木制器物上，用金银丝代替刀笔在器物表面写字或作画，华贵且风雅。同时，家具设计者们也逐渐将这种工艺带入现代红木家具的设计之中，如在家具边沿或是家具表面以金银丝镶嵌作为装饰，成就家具的一抹点睛之笔。

3 蛋壳镶嵌

相较螺钿、金银丝等材料，蛋壳用于镶嵌的年代较晚，大约始于民国时期。蛋壳镶嵌是将鸡、鸭、鹅、鹑、鸽等禽类的蛋壳经过处理后，镶嵌于漆器之上的一种装饰技法。蛋壳压碎粘贴于漆器上，会形成自然的龟裂之纹，散发出亲切、朴实的美感，富有巧趣。

蛋壳镶嵌的出现弥补了中国传统漆工艺中一直调制不出明亮的纯白之色的遗憾。因为当天然大漆中的漆酚变性时，漆膜最终都会变成黑色，故传统大漆虽可调制成各种色漆，但白色漆是其中最难制者。蛋壳镶嵌可称为漆艺中的“他山之石”，不仅为传统漆器带来了珍贵的纯白色，同时又以其独特自然的肌理美感增强了漆工艺的表现力。再加上蛋壳原料垂手可得，成本近乎于零，故蛋壳镶嵌虽然起始年代较晚，却影响颇大，用途颇广。

目前蛋壳镶嵌在漆画中运用最广，艺术家们常常用它来表现江南水乡的白墙、北国冬日的雪景等自然风光。

现代设计师们也尝试将蛋壳镶嵌这种传统装饰技法带入现代家具的设计之中。如原创家具设计品牌DOMO nature于2004年推出的“黑白意象”系列家具便是其中一个优秀的案例。此系列家具在饰面上采用了传统的大漆髹饰工艺，并在醒目位置，大胆地结合了蛋壳镶嵌工艺，通过蛋壳镶嵌独特的工艺肌理效果，赋予家具别样的传统风骨和意韵。明式家具的造型语言、传统蛋壳镶嵌工艺、现代简约的设计手法，这三者在“黑白意象”系列家具中融合的如此和谐，传达出设计师尊重传统，向往自然的精神和理念，也使得这一系列的家具更具值得细品回味的传统魅力。

高端生活品牌「上下」于2014年推出的新品之中的“五福”系列也运用了蛋壳镶嵌工艺。“五福”系列包括一套漆器摆件和一套手镯。“五福”系列采用的五种特别的颜色分别来自“汝、官、哥、定、均”五大名窑的代表色。“五福”系列使用漆面技术来重塑陶瓷的美感，器物外侧类似瓷器天然开片的冰裂纹效果便是传统的蛋壳镶嵌工艺所制。透过这些拼合完整、大小均匀的蛋壳碎片，观者仿佛能感受到手工匠人在制作时的娴熟技巧和平静的内心。

中国传统的镶嵌技艺门类众多，除去上述这几例，还有百宝嵌、骨木嵌、珐琅嵌、瓷嵌等等。一部分有幸流传至今，而有一些却几乎已被历史的潮流淹没，岌岌可危。这些镶嵌技艺作为中国传统装饰技法中优秀的支流，是一门永恒的经典手工艺术。

在现代设计中，已有越来越多的设计师们开始逐渐重视和重提这些传统的手工技艺，如爱马仕于2012年推出的Arceau艺术腕表，便是将西方传统的麦秆镶嵌工艺融入腕表的设计之中，让这门近乎消失的技艺以全新的面貌再次走入人们的视野。将古老的镶嵌技法与现代设计相结合，不仅能为现代设计注入新的活力，更是对传统手工技艺最好的延续和传承。尊重传统，用心思考，我们期待现代设计师们让更多的传统工艺完成摩登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