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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法两国宫殿装饰及陈设比较

Comparison of Palace Decoration and Finishing Between China and French

2015-05-18 作者:周京南 浏览:2693 来源:中国红木艺术家具网

摘要

2011年本刊第一期,周京南先生发表了《清代宫廷陈设浅论》一文,详陈论述,精彩绝伦。本期,游历法国一番的他为读者带来了凡尔赛宫的迷人风情,并将中法两国宫殿内部的装饰及陈设详加对比,不失为另一种艺术上的审美视角,值得玩味。

编者按:2011年本刊第一期,周京南先生发表了《清代宫廷陈设浅论》一文,详陈论述,精彩绝伦。本期,游历法国一番的他为读者带来了凡尔赛宫的迷人风情,并将中法两国宫殿内部的装饰及陈设详加对比,不失为另一种艺术上的审美视角,值得玩味。

作为欧洲最著名的宫殿建筑群,兴建于17世纪的凡尔赛宫成为许多欧洲国家宫殿的母版。凡尔赛宫的宫殿室内设计借鉴了具有浓厚巴洛克风格的意大利室内设计,形成了具有法国特点的风格。巴洛克风格以浪漫主义作为形式设计的出发点,运用多变的曲面及线型,追求宏伟、生动、热情、奔放的艺术效果,而摒弃了古典主义造型艺术上的刚劲、挺拔、肃穆、古板遗风,以秀丽委婉的造型表现出运动中的抒情趣味。

自路易十四即位后,法国的室内装饰和家具造型进入了巴洛克时期,这种新的装饰风格受到路易十四的移植和培育,得到了充分发展,达到了完全成熟的境地。

凡尔赛宫在室内设计上摒弃了文艺复兴时代那种限定空间的手法,以无限度地运用空间的手法形成了连续的效果。墙面采用壁柱、檐条、粉饰涂金和绘画等装饰形式。(图1)各大厅的全貌体现了豪华又统一的法国巴洛克艺术风格。


凡尔赛宫的内部陈设和装璜充满了艺术魅力,到处都有琳琅满目的各种装饰和雕刻、挂毯及巨幅油画。(图2)宫殿主体达707米,有700多个房间,中间是主宫,大殿小厅处处金碧辉煌,豪华非凡;两翼是宫室和政府办公处、剧院、教堂等。内壁装饰以雕刻、巨幅油画及挂毯为主,配有17、18世纪造型超绝、工艺精湛的家具。

凡尔赛宫的室内和家具,完全以古典题材为基础归纳为宏伟的统一样式;其原因,大概是主持凡尔赛宫殿设计的法国皇家御用画家勒·布郎对意大利古典样式的研究成果,以及路易十四向往伟大绝对王权理想的统一。勒·布朗设计的“镜厅”、“战争大厅”及“和平大厅”等,在每座大厅内部都设有广阔的空间,可是它并非像文艺复兴时期室内装饰的有限空间,而是作为一种具有无限连续处展性的空间来体现的。墙面饰以壁柱、上楣、寓意壁画、并在灰泥地子的凹凸形装饰上涂金;地面用大理石玛赛克或嵌木细工地板作为装饰;顶棚用生动有力的绘画加以装饰,整个大厅被一种格调豪华高雅的样式统一起来(图3)。

通观凡尔赛宫宫殿建筑及内部陈设不难发现,它与中国传统的宫殿存在很大不同。

(一)建筑装修及室内陈设

1.凡尔赛宫内部装饰以石材为主,兼以金属玻璃为点缀:欧洲国家古代的宫殿多用石质建材,如凡尔赛宫殿内部的宫殿多用大理石、黄铜、玻璃作为装饰,以大理石作立柱,宫殿内部墙壁也多为镶石嵌瓷,挂有大幅的油画作品(图4),墙壁下方还凿有壁炉(图5),室内空间装饰着大理石或青铜雕塑、水晶玻璃吊灯、大面积镜框与开窗的配合以及巴洛克风格为主的家具,显得富丽华贵,使得室内如同神话中的天堂一样,反映了追求奢靡的宫廷生活情趣。从房间分隔来看,凡尔赛宫殿内部的各个房间均以实体门墙相隔开,彼此之间各为一个独立的单元。


2.紫禁城宫殿内部以木制结构为主,巧隔断,精布置:紫禁城的宫殿多为土木结构,以大木为立柱,采用斗拱构造,宫殿内部多以木制隔扇门、落地花罩分隔成不同的空间,红墙绿瓦为主要基色调。空间分隔不受承重的限制,可以十分自由,非常轻巧,具有突出的艺术效果和装饰作用。在空间内部放置有陶瓷、珐琅、熏炉、硬木雕花家具等陈设品。如位于紫禁城内廷一区的储秀宫,作为慈禧太后曾生活过的寝宫,这里的陈设充满着浓郁的中国传统宫殿特色。这张图是储秀宫内的东稍间(图6),我们从图中可以看到,在东梢间东侧靠墙设有一张黑漆嵌螺钿翘头案,案上陈设钟表和一对象牙宝塔。墙上悬挂着缂丝福禄寿三星祝寿图,两侧悬挂彩瓷壁挂,案前地面放有一只炭炉,左侧有紫檀嵌珐琅坐墩,坐墩紧靠在一个花梨木透雕的缠枝葡萄八方罩旁边(图7)。花罩构图生动,玲珑剔透,制作精细,花罩在东梢间内部又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这种在室内设有雕花隔断的空间分隔是紫禁城宫殿的一大特色。


3.紫禁城内部装饰突出了文化气息。我们再来看一看紫禁城内乐寿堂内部的空间。乐寿堂为紫禁城东北隅宁寿宫后区中路建筑之一,其南是养性殿,其北有颐和轩。清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建成,嘉庆七年(1802年)修葺,光绪十七年(1891年)重修。乐寿堂仿长春园淳化轩规制,其南北庭院东西廊壁嵌敬胜斋帖石刻。乾隆皇帝以此为退位后的寝宫,在里面御题“座右图书娱画景,庭前松竹蔼春风”联句,故此堂亦称宁寿宫读书堂。光绪二十年(1894年),慈禧太后曾在此居住,以西暖阁为寝室。

堂内正中是敞厅,两边是东西暖阁,中央三间是举行礼仪的场所,空间宽敞高大,明间设宝座。东西暖阁是居住区,室内地面至天花顶棚近九米,为了避免过于高大和空旷,匠师们巧妙地将其分隔成上下两层,上层建造成阁楼,下层用装修加以间隔,这样把暖阁空间压低缩小,使东西暖阁成为充实而一静谧之所(图8)。通过内檐装修加以组合和安排,就解决了在一幢房屋内多种不同功能需求之间矛盾,并能最大限度地充分利用空间。阁楼上的布局采用左右对称的形制。在楼下东稍间,后檐设楼梯,并在中央三间全部设阁道以连接东西阁楼,后檐又用装修区划出几处范围较小的空间,做佛龛、设宝座等。东西阁楼的两端前檐置御榻,北端置木槛墙上,上安装槛窗,形成封闭式空间,又用一组落地罩进一步虚划出两个半分隔空间,作为御榻前的客厅和过厅,采用不同的装修和陈设家具。乐寿堂在内檐装修上以统一协调的手法取得完整的艺术效果,其装修及天花以紫檀木、楠木雕本色为主,浑然一体,渲染了室内高敞开阔的气氛,再是花纹的统一。楼上、楼下的隔扇全为五抹紫檀隔扇,隔心紫檀回纹灯笼框、嵌珐琅卡子花,绦环板嵌掐丝珐琅铜鎏金夔龙,裙板嵌掐丝珐琅铜鎏金云龙。双层隔心中间夹蓝色羽纱,灯笼框心嵌臣工书画(图9)。仙楼挂檐板、栏杆全部为紫檀木雕回纹,并嵌掐丝珐琅花板(图10),呈现出辉煌似锦、琳琅满目的景象。由于纹饰、色彩搭配得当,更增添了华丽、高贵的气氛。值得一提的是,乐寿堂正间阁楼正上方悬有一块“与和气游”横匾,两侧对称地挂有“座右图书娱画景,庭前松竹蔼春风”的御题挂对,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文化气息(图11),这点与法国王室单纯炫富的陈设有着截然不同。


即使是在帝后们休憩的寝宫,也能感受到这种浓厚的文化氛围,养心殿后殿东暖阁是帝王们的卧室,寝床位于东暖阁后部,与凡尔赛宫路易十四陈设在宫室内部孤零零的“权威之床”截然不同的是,养心殿东暖阁的寝床做成硬木雕花的炕罩式,其本身就是室内装修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与宫殿建筑有机地融为一体,长一丈多的木炕上设有床帐,夏用纱、罗帐,冬用绸缎夹帐。帐有帐檐、飘带。帐内挂着装香料的荷包和香囊,既散发香气又是装饰品,被褥均用绸缎绣花面。在炕罩床的右侧临墙处摆有一张紫檀雕花条桌,条桌上陈设着西洋钟表和一对掐丝珐琅桌灯。条桌后面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掐丝珐琅御制诗挂对,而这间寝室的亮点是在炕罩床的正上方居中位置悬挂有一块“又日新”绢地横匾,这块横匾上的题字取自《礼记·大学》里的一段话:“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意思是要使道德的修养始终保持一天比一天进步(图12)。这块“又日新”的匾额悬挂在帝后的寝床之上,使帝后们抬首之间便能瞻仰到古人格训,时时加以自省,给这间帝后所居的寝室增添了一丝翰墨飘香的文化味道。


清代皇宫紫禁城,通常在宫殿正间的宝座台上方悬挂有御题匾额,在分隔空间的隔扇心上嵌有词臣题诗,并在墙上挂有挂屏或书写对联,这种在建筑内部的装饰手法是中国皇宫特有的陈设格式,与欧洲皇宫的代表凡尔赛宫单纯地炫耀金银珠宝的作法不同,紫禁城宫殿内随处可见清代帝王们御题匾额、对联和词臣们书写的词章歌赋。对联和匾额,是在中国文字、文化中独有的一种特殊艺术,人们用它来点缀堂宇以及亭台楼阁,这些文字都取自四书五经,引经据典,寓意深刻,从言简意赅的字句中,人们既能够领略到景物情怀,“怀抱观古今,深心托豪素。”又可以欣赏到行云流水般的书法艺术。在彰显帝王之家富丽奢华的同时也展现出清代帝王“怡情翰墨、醉意诗书”的较高文化素养。

如果说凡尔赛宫是以建筑整体的金碧辉煌、室内陈设光怪陆离取胜的话,紫禁城宫殿建筑更侧重内檐装修细节的处理,在宫殿室内以灵活的隔扇、花罩、仙楼来分隔空间,再在其上用各种名贵的材料施以细致入微的镶嵌、雕刻,凸显匠巧工心,特别是在宫殿内部的装修中随处可见清代帝王的御题匾额、挂对、镶嵌着词臣诗句的隔扇心、贴落,使人们感受到的是清代帝王较高的文化素养带给紫禁城宫殿浓厚的文化氛围。

(二)室内天花

凡尔赛宫内部开间屋顶不论平顶还是穹形顶,法国王室都习惯在顶棚上装饰大面积的油画彩绘神话传说、人物故事等,作品形象生动,气势磅礴。我们来看一看维纳斯厅顶棚绘画(图13)。维纳斯厅顶棚上除了有镀金雕花的画框特别突出的绘画之外,在画框之间也绘有带虚幻场景和天使的过渡性壁画,使整个天顶的绘画连为一体。法国国王无论是身居客厅还是寝宫睡床,只要一抬头便可看到大幅形象生动的顶棚油画;与之相对,紫禁城宫殿的屋顶也作了彩绘装饰,但都是以一小块一小块的天花相交而成,上盖木板,天花板在室内露明部位施有彩画,每块天花板彩画内容雷同,以花草龙凤瑞兽居多,几乎没有人物形象(图14)。

 

(三)室内家具

家具是建筑物内部不可或缺的重要陈设和点缀。凡尔赛宫殿内部的家具多为巴洛克风格的法国皇室家具,少数为洛可可风格的家具。由于凡尔赛宫里的家具,是供王公贵族们使用的,所以其形态和装饰尤爱豪华。在桌案橱柜的装饰方面,常把乌木化妆板、黄铜、玳瑁、象牙、焊锡等材料用于精工镶嵌和青铜镀银的面饰。装饰题材喜欢用女像柱、莲花、月桂树、橡树、莨苕、狮子、鹰狮像、海豚、绵羊、皇室徽志、路易十四的组合文字、百合花、象征“太阳王”的向日葵等,而在坐具类家具的座面或者靠背上多用带有漂亮花纹的织锦或天鹅绒软包加以装裹,配以流金溢彩的腿和扶手,具体实例如现在陈设在凡尔赛宫内的家具,有织锦包面扶手椅、专供贵妇所用的坐具“普丽安”、嵌石面长桌、“柯莫德”储物柜。(图15)织锦包面扶手椅,其外观以端庄的体形与含蓄的曲线相结合而成。腿部采用S形曲线,并有复杂的雕刻装饰,座面和靠背填满天鹅羽毛,然后用带有大型花纹的织锦或天鹅绒加以装裹,扶手与腿足都涂饰金粉。“普丽安“是一种专供贵妇所坐的家具,这种坐具是在坐面内装满软质填充物,再在其外包上织锦坐面,底部腿足相交呈“X”形,这是一种无靠背的坐具,其功能与我国传统家具的“杌凳”相似,但是我国传统的宫廷杌凳多为硬木制成,不会在家具里面填以天鹅羽毛等软质填充物,如果是在冬天,会在座面之上另加一个与坐面尺寸相符的丝棉坐垫(图16)。火星厅里的嵌石面长桌,桌面由石材构成,桌面之下的腿部则为直腿雕花立柱式金属腿足,足底之间以“X”形的横枨相连,整个长桌除大理石桌面之外均为黄铜金属制做而成,结实厚重(图17)。“柯莫德”(Commode)储物柜,这种柜子是路易十四时期重要的储存家具,其形式既像抽屉桌,又像带腿的矮柜(图18)。


总体来看,路易十四式的宫廷家具是巴洛克的典范,在造型风格上,其力图突破文艺复兴古典式的严肃直线型,采用多变的曲线,倾向豪华奔放的形式。运用矩形、截角方形、椭圆形和圆形作为构图的基本手法,喜用颜色明亮的金属构件和豪华艳丽的织锦或天鹅绒作装饰是路易十四以后凡尔赛宫廷家具最主要的特点(图19)。金光灿灿的家具陈设在装修豪华的凡尔赛宫殿内部,充斥着绮丽浓华的珠光宝气。

与法国王室家具喜用大量的金属构件不同,中国传统的宫廷家具,多为一些名贵的木材所制,如紫檀、黄花梨、红木等硬木和色泽温润淡雅的楠木,少部分为髹漆家具,在硬木家具上或采用雕花手法,或采用镶嵌手法,在家具上嵌以玉石、陶瓷、珐琅等多种材料(图20)。

紫禁城宫殿内部家具陈设,较讲究端庄的气质和丰华的文采,从家具的陈列到陈设品的布置,常采用对称手法来达到稳健庄重的效果,体现皇帝至尊无上的权威。与法兰西路易十四国王庸懒地躺在柔软的寝床上“床头谒见”的做法截然不同,中国古代帝王更愿意正襟危坐在庄严肃穆的宝座上接受群臣的叩拜(图21)。

综合上述对比可以看出,中法两国宫殿的建筑风格、内部装修以及配套的室内家具都有各自的特点,在凡尔赛宫陈设的法国王室家具,喜用明黄的金属作构件,装饰多借用欧洲神话传说中的神人动物及花草形象,腿子的造型多取自古希腊罗马的建筑檐柱,底足之间往往以“X”形横枨相连,在坐具类家具的靠背及坐面以彩色织锦或天鹅绒包裹,这些家具陈设在宽敞宏阔的大厅内,与室内顶棚彩绘的大型油画、悬挂着水晶的吊灯、大理石人物雕像相互呼应,最终形成了法国宫殿内部陈设金碧辉煌、富丽奢华的风格特点,与紫禁城宫殿内部喜用硬木雕花家具陈设、以镶嵌着词臣诗句、雕饰精细的隔扇或落地花罩作空间隔断、讲究对称稳健的紫禁城宫殿陈设形成鲜明的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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