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妆淡抹总相宜

图1 黑漆楠木翘头案 楠书房藏

       楠书房的此件黑漆翘头案（图1）是楠木所制。用楠木新制的家具纹理很细腻，很好看，但在数百年之后，看它案面的纹理，上了漆之后仍然很美，纹路是沟壑纵横的但却是有一定的规律，再仔细看，它依然有金丝水线，这些年轮软的地方凹进去了，高的地方依然给人留下美感，这是木材的肌理在常年的热胀冷缩再加上风化以后形成的，略微扭曲的水波纹尽显斑驳苍古。所以说不上漆和上了一层薄漆的楠木家具都很好，而楠木胎披麻挂灰的大漆家具也非常好，所以说楠木是浓妆淡抹总相宜，不论是明代还是清代，都是制作家具常用的木材。

再看这件案子的器型，也很好，面独板，非常宽，翘头一木连做，整体看有别于民间常见的案子。明代的案子往往比例清秀，挺拔，但这件仍残留有明中期以前元代那种器型肥厚宽大的比例特点，比较有宽厚的感觉。

案腿做工也不错，腿上部两侧牙板上的漩涡状的云头花雕刻的也不错，是很有力度的曲线，案腿和牙板做工整体和挡板非常协调，腿的委角做法和挡板转折处的委角做法都可以视为辽金元时期常见葵口形的残留。元代是草原文化，蓝天白云压得很低，元代大量运用云纹图案作为生活中各种服装器物的装饰，包括家具，有时候是云头与如意形灵芝相结合的做法，其基本可分为两种。第一种，身绘成如意头状，多不对称，一边大一边小，其尾前段肥大，后半段细长，整个造型活像一条小蝌蚪在游动着。第二种，也绘一个不对称如意头为身，拖一长尾，尾的前段长出两个小头，其尾活像萌芽的种子根部，其如意头下的两个小头，又似两片小叶托着一朵盛开之花。但到明代就不同了，造型一点点发生了演变，从明代传世很多条案档板的灵芝云纹雕刻中，我们依然可以找到元代的影子。楠书房的新制家具其实就是在老家具的基础上做了进一步的优化，去粗取精，取长补短，因为古人的东西也并不都是完美无可挑剔的，大多时候都或多或少留有一些不足，楠书房就是要知不足而努力，哪怕是一两毫米的改进也许给人的感觉就大为改观，不敢说超越古人，但既然我们站在古人的肩膀上，拥有的信息又远远超过古人，我们就应该有信心超过古人。

图2 披灰楠木翘头案 楠书房藏

第二件作品是披灰楠木翘头案（图2）。这件案子不上漆，底披麻灰，面清水皮壳，器形硕大，四米多长，再加上用楠木制作所以很罕见，肯定是祠堂里的，案面上留有使用痕迹，边缘有磨损，可能是祠堂败落后流入人家，几百年传世至今颇为难得。此案这么大器型但却不塌腰不变形，也是因为楠木材性稳定，不易变形的特点。再看案上的这件楠木床楣，是出自江南的床上，雕刻起来比紫檀黄花梨还好雕，工手很细，这说明楠木软硬适度，易于雕刻。这件案子与床楣恰好是一个对比，一繁一简，说明了楠木的不同特性；一明一清，又说明了楠木一直在伴随着明清两代的文化而发展。

而如今随着人们对古家具的认知，传统文化的回归热潮正逐渐涌现，大家开始正视楠木，喜爱楠木，制作楠木家具似乎在成为很时髦的事情，楠书房便顺应了这种潮流并且走在潮流的前端致力于恢复楠木家具的制作，延续楠木家具的文化。楠书房精选长江流域的楠木料材，惜木如金但确从不吝啬。从设计到加工制作，均一丝不苟。尤其是设计，每件器物都有一件或数件古家具做原始参考，在此基础上改进、打样、再改进、再打样，反复数次推敲，才定型制作，制作中，连打磨砂纸的次数都控制，整体的比例，线条的弧度等都由高级工程师推敲到极致，这种精神在古典家具制作行业中殊为难得。楠书房继承古人但又不拘泥于古人，这就是楠书房。虽然十活九病，但楠书房的家具竭力做到无懈可击。

图3 三屏风独板围子罗汉床 楠书房出品

且看这件三屏风独板围子罗汉床（图3）。这张金丝楠木罗汉床原来的蓝本便是笔者收藏的，虽不事雕琢但仍见鬼斧神工，围板的高低厚度，曲面的弧度，落差度，曲线和直线的呼应等都经过细心的推敲。从侧面看这后围板上部的线条，看似直线，实为中间略凸的曲线，尽管差别就在两三毫米之间，但却将这件罗汉床的气给提起来了，这就是设计。原来笔者的围板够讲究了，现在经过改良，可以说从各个角度看都无懈可击。

     再看这楠木笔筒（图4），器物虽小但其实也蕴含着很多“玄机”。因为楠书房看破了这玄机，所以才能仿得像。首先，笔筒一般都是上边大下边小，直矗的很少，只占百分之一、二。这代表着儒家入世的精神，敞开口让你用。还有笔筒的上沿，一定要有一个指甲圆，也叫泥鳅背，笔者仔细观察过这个沿，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往里倾斜的，必须倾斜半毫米哪怕一毫米。 

其次，笔筒一定要有缩腰。一般笔筒侧面看上去是直的，实际上百分之九十九一定是曲线，猛一看是直的，但其中又含有曲线，这就是中国古家具美学的一个原则，含蓄。

还有一个规律性的特点，这个曲线的最凹点在什么位置呢？这个凹点一般在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二处，或0.618（黄金分割点）处，绝对不在中间。只要这个最凹点在这个位置，下面的曲线就会形成一段垂直于桌面的直线。这儿一放，让人感到它很坚定，脚跟是稳的，这就是中国文人的那种气节，这也是儒家文化。

再有，这里体现着道家思想。首先，崇尚自然，不刻意修饰，优美的纹理，充分展现，欣赏自然。还有，底下有这个眼，这既是工艺上的一个要求，也是道家尊重自然的体现，有了它就可以抵消木头的自然抽张，没它底就会裂。还有一点，所有的底儿一定是往上凹，99%是往上凹。为什么呢？只有它凹上去了，底的两面才会同步接触空气，避免空气干湿度对其造成的影响，也就不会裂了，这也是尊重自然的表现。

最后，还有一个佛家的禅宗思想在里头。禅宗，其思想就是化繁为简，以少胜多，专注一静。很多中国古家具崇尚简素，跟文人崇尚禅学有关。比如把满身是龙的元代和北方明式的装饰风格放在南方人的书斋里，就简化成一个龙的符号搁到靠背板上，甚至有的靠背板上面掏一个圆光，底下掏一个亮脚，用几个几何图形如方圆的对比来进行装饰。这就是化繁为简，化多为少，以抽象的几何图形来进行装饰，用部件之间的几何关系来进行对比，这都是佛家禅宗的思想，以清静为基础。简素的笔筒，这种不刻一刀不加任何装饰的处理方法，本身就是高度的化繁为简，就是禅宗追求的清静静穆。

 第五件是五足外翻圆香几（图5）。香几，是中国古家具里最经典的器物。这件香几是照着王世襄先生最爱的那件铁力香几做的，这楠木做的，没有了铁力的粗放，但在尺度上、韵味上尊重原品，所以看起来并不显肉。香几的这种浑圆饱满和力度特别难以拿捏，尤其是高仿，要想仿得像太难了，但楠书房做到了。这件香几的细节都尽量接近原作，但这个腿部的收放还有点问题， 香几的腿特别废料，看似简单，但不拼不接需要挖掉一堆木头，这就是内在的奢侈，楠书房在这一点上是奢侈的。

     最后再看这件新仿的楠木五足圆香几（图6），原物是陈梦家先生收藏过的黄花梨香几。一定要仿它最根本的精神和味道，明式家具追寻的就是中国文化漫长的几千年中凝结的一个点，这件器物反映的是使用者对世界的理解。它是承载道的，一定程度上也是哲学世界观的体现。那个仿铁力的香几仿的是质朴古韵，而这个完全仿的是精神。陈先生是新月派的诗人，诗人追求的是精神上的东西。这件香几就像诗一样美，是精神含量蕴含最高的器具。它又像一个梦，诗人的梦，梦境中，在江南的园林中听着昆曲，品着清茶，哼着小曲，惬意逍遥，楠书房追寻的便是这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