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建筑与家具的互动关系

自古以来，建筑与家具的发展虽各有其轨迹，但是我们可以轻易发现他们之间一脉相承和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家具依托于建筑的出现而产生，并伴随着建筑的发展而发展。尤其在古代，家具设计受到了建筑设计的巨大影响，继承了建筑设计中许多的设计思想和创造手法。而后，随着家具设计的发展，当其设计思想变得越来越丰富，造型和功能的求索创新变得越来越多元的时候，家具设计反过来又为建筑设计的完备和发展提供了可借鉴的元素。建筑设计和家具设计是在一种互相交织、互相影响的过程中共同发展的。

1建筑对家具的影响

1.1中国传统建筑对家具的影响

家具与建筑相伴相生，关系密切，家具史学者认为“家具式样是由建筑式样演变出来的”。在中国古代，传统建筑是家具学习和模仿的主要来源，无论是结构、材料、工艺，还是造型、色彩、风格，传统家具都在很大程度上沿袭了传统建筑的特点。

如在连接方式上，家具沿袭了建筑中的榫卯结构；在结构上，家具无论是箱体式结构还是框架式结构都是借鉴了同时期的建筑结构；在装饰上，家具中的大部分装饰纹样和建筑中的装饰纹样相重合；在造型上，家具提炼和简化了建筑中的的元素：如台基——托泥(图1~图2)，家具下的托泥借鉴了建筑中的台基；台阶——足承(图3~图4)，家具中的足承与建筑中的台阶在结构和功能上非常相似；雀替——牙子(图5~图6)，建筑的梁、枋与柱的相交处，采用雀替增强梁枋的荷载力，在桌、案、椅等家具的垂直构件和水平构件连接处采用牙子来加固结构和增加美观的效果；斗拱——霸王枨(图7~图8)，传统建筑中采用斗拱来向上承托屋顶的重量，家具中借鉴斗拱的原理和形象，发明出极有气势的霸王枨；格栅门——床围(图9~图10)，架子床将建筑中的隔扇门的造型元素和装饰手法进行打散和提炼以后，应用在床围上；飞檐——翘头（图11~图12），翘头案向上翘起的两头在明代被称为“飞子”，而这正是《营造法式》中对建筑的飞檐椽的称呼（图13~图14）；牌坊——挂衣架，明清时期的挂衣架，是对古代牌坊整体造型的一个模仿[1]。

1.2西方建筑对家具的影响

在西方国家也是如此，每一种文化形态下的建筑风格必然会产生与之相对应的家具风格。

如欧洲中世纪，哥特式教堂建筑的兴起就带动了同样刚直、挺拔的哥特式家具与之相呼应。哥特式建筑的造型元素和装饰纹样被应用于哥特式家具中，如哥特式建筑最具特点的尖拱顶造型在哥特式椅凳类家具中出现的十分频繁（图15~图16）。近世纪的巴洛克建筑同样带动了巴洛克家具的形成与发展，巴洛克建筑的特点表现为外形自由，追求动态，喜好富丽的装饰和雕刻、强烈的色彩，常用穿插的曲面和椭圆形空间，这些特点同样在巴洛克家具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至现代，建筑对家具的影响仍在继续。如英国新艺术运动的代表人物，著名的建筑设计师查尔斯·麦金托什，他将他在建筑设计中追求的简单纵横直线的形式和黑白为基调的色彩同样延续到室内和家具设计上，他把家具作为建筑空间设计中的重要因素来把握。他设计的具有几何造型垂直风格的高靠椅系列与他的简洁几何立体造型的垂直建筑风格是高度统一的。如西班牙的建筑大师高迪，他在建筑中追求曲线和对自然有机形态的极端模仿，这也使得他设计的家具几乎没有一条直线，充满和他的建筑一样的雕塑感和自然生命力（图17~图18）。再如现代国际主义建筑风格的流行同样产生了国际主义风格的现代家具。如20世纪初至30年代国际主义风格的建筑大师密斯·凡·德·罗设计的“MR”钢管椅，巴塞罗那椅、吐根哈特椅等，这些椅子与他的建筑一样代表了他“少既是多”的设计思想，同样是国际式风格的杰出作品（图19~图20）。

2家具对建筑的影响

虽然家具对建筑的影响不及建筑对家具的影响那么巨大，但事实是，家具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也反过来对建筑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我们必须承认家具和建筑的影响是双向和互动的。

2.1中国传统家具对建筑的影响 

在中国古代，随着一系列垂足而坐的高型家具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建筑外观尺度的变化。

汉代，由于对外贸易与交流的频繁，胡床从西域传入，流行于宫廷和贵族间，垂足而坐开始出现；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外文化和民族交流日益活跃，民族文化大融汇带来了椅、凳、墩等高型家具，这些家具使人们一改前代的正统汉风，打破了床上活动的旧制和席地而坐的传统生活习俗，带来了垂足而坐的新的生活方式；至隋唐时期，高型家具在品种和类型方面已基本成熟，家具阵容初具规模，虽然人们的起居生活方式仍然是席地跪坐、伸足平坐、侧身斜坐、盘足迭坐和垂足而坐同时并存，但垂足而坐的方式已由上层阶级开始向全国普及；至宋代，高型家具系统基本建立，家具品种也越来越完善，人们完全进入垂足而坐的时代[2]。诚然，唐宋代时期建筑技术的进步和成熟，为木结构建筑的高度化、复杂化提供了技术基础，但是这一时期家具的高型化和垂足而坐的起居生活方式对建筑空间、尺度以及室内陈设的变化起到了一定程度的促进和推动作用[3]~ [4]。

2.2家具设计思想对建筑的影响

在西方，有一些建筑大师是以家具设计开始他们的建筑职业生涯，并在之后的建筑创作中贯彻与其家具产品同样的设计观念，并时常从其早期的家具设计中获得灵感，对他们而言，在一定程度上，家具是建筑设计思想的试验地，他们在家具设计和生产过程中积累的思想、经验都可以进一步运用到建筑设计中[5]。如荷兰设计大师，“风格派”的代表人物里特维尔德，受画家蒙德里安作品的影响，于1917—1918年设计出了著名的“红蓝椅”（图21）。而后，基于“红蓝椅”的设计思想及手法，里特维尔德于1924年设计了后来成为建筑史上重要里程碑之一的施罗德住宅（图22）。

2.3家具造型元素在建筑设计中的运用

更为直观的是，我们在一些建筑结构中可以看到家具部件的影子。如奥地利国家图书馆（图23）。这是一座建筑尺度巨大，规模巨大的图书馆，有学者说，这栋建筑与其说是图书馆，不如说是满是书架的大教堂。这座全石材建筑内部的小尺度家具，对人们的感受起到一种补偿功能。这些家具，就像第二层建筑，帮助建筑把尺度缩小到人们可以使用的尺度。在这座图书馆内，不只是家具在某种程度上扮演着建筑的角色，在这里，我们确实能发现一些采用家具语言的建筑部件。图书馆内有着两种柱式，除了支撑阳台的科林斯柱子外，我们还可以发现另一种小尺寸的柱子，他们支撑着一层和二层间的楼板，这些小尺寸柱子采用木头材质，形式上粗下细，你会发现，这不就是家具腿部构件的放大形式吗？

3.家具与建筑的一体性

有时候我们会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是什么区分了建筑和家具呢？建筑展现出的语言特点：大体块、高强度、稳定性和永久性。相比之下，家具的所展示出来的特点：小尺度、人体形态的造型语言、易移动和非永久性[6]。但是，我们又常常会发现，家具和建筑语言之间的界限有时却又不是这么清晰，家具也会作为建筑的一部分出现。

如在柯布西耶的设计的萨伏伊别墅里，不管是在室内还是室外，都可以发现一些与建筑相连的桌子，这些桌子的台面有一面或是两面和墙体固定在一起，悬出的一端则由一条或是两条腿支撑（图24~图26））。这些依附墙面的桌子通常会和窗子或是其他开口联系在一起。这些家具虽有家具的形态，却具有结构上的不完整性：一个看上去似乎独立的桌子，实际上，却不能离开建筑单独活着。

又如在赖特早期的建筑内，附墙家具非常随处可见，他以“结合整体”的观念，将贮藏家具和桌椅设计成建筑的结合部分，如他为罗森鲍姆住宅设计的附墙家具（图27）。在现代，这种和建筑内壳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家具也被称为“嵌入式”家具，仍然广泛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之中（图28~图29）。

这种建筑上的构造手法让这些建筑的部件有着家具的外观并且发挥着家具的功能，它们在展示着家具特征的同时却又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们仍然是建筑的部件，是建筑内壳向内延伸的一部分，在室内补偿着人们的使用功能和感受。这些家具可以说是用了家具设计语言的建筑部件，或者我们也可以形象的称呼他们为长在建筑上的家具。

4、结语

建筑与家具的影响是双向和互动的。在一定程度上，他们都不是单独孤立的一部分，他们更像是一个整体。在未来，当我们在探讨建筑和家具的时候，或许我们可以放多一点关注在建筑语言和家具语言彼此之间如何沟通，如何互相借鉴，又或是如何一体化的有趣的问题上。

参考文献：

[1]李衍春.中国传统建筑造型与结构对家具的影响[J].艺术家具,2011.06.

[2]李雨红，于伸.中外家具发展史[M].哈尔滨:东北林业大学出版社.2000.

[3]刘树老,王黎.中国传统木构建筑与木制家具的关系初探 [J].装饰,2007.02.

[4]夏岚.论古代建筑空间机能的完善对家具设计的影响 [J].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06.

[5] 方海.跨界设计建筑与家具[M].北京:中国电力出版社.2012.

[6] Edward R.Ford. Five Houses, Ten Details [M]. New Jersey: Princeton Architectural Press.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