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具说之佛龛（一）

2012 保利香港拍卖了一件清乾隆黑漆描金莲花团寿佛龛（图1）, 此佛龛为乾隆年间之物，仿传统的楼阁建筑而制，整体呈四边形，壁面圆弧，通体髹黑漆，描金图纹为饰。整体由龛与座组成。其下雕台阶式座，座上置四边围栏，点缀以金漆小饰，细致巧妙。龛三壁封闭，仅一壁开门，两侧壁金漆绘仰覆西番莲纹，内为团寿纹；佛龛顶盖四檐上翘，宝珠钮，正檐面绘双龙捧寿，顶面饰缠枝莲纹；龛后壁嵌银书汉、满、藏三种字体文字，铭文曰：“乾隆四十五年五月初一，钦命章嘉胡土克图认看供奉利益番造无量寿佛”，整器将木雕和漆器工艺巧妙结合，尽显皇家气派。

乾隆时期，承做供龛的事项主要记录在《活计文件》档案中，一座制作精美的供龛通常需要由造办处多个部门协作完成。尽管雍正时期档案中已有大量制龛活动的记载，但现存实物并不多见。此品外型端庄雅正而清丽灵秀，壁面金漆描绘精美，纹饰细腻精微，整体做工规整，法度森严，装饰手法和题材雍容华贵，一派皇家气象，乃乾隆宫廷造办处之精品，为清代帝王礼佛敬佛之重器也，脱于凡尘，极具收藏价值。

 据乾隆年间档案的记载可知，宫中佛龛制作遵循着传统的审定方式。目前，故宫中保存完好的佛龛多属乾隆时所作，样式和装饰内容融会众多艺术元素。清代宫廷流传至今，品相上好的木作佛龛有3 件，金漆坐佛2尊。佛龛为纯木质，通高0.95米，由龛与座组成，中用榫相接固定。其座厚0.16米，如豆瓣状，龛宽0.35米，厚0.15米，完全是镂空透雕技法。顶部为一龙头，身缠于花藤中，头上饰以一顶双层沿盔式帽，似佛帽又似官帽。龛两侧各一龙一凤造型，上龙下凤，神态逼真，最下部为一只麒麟，仰首啸天，与顶中之龙首交相呼应。龛正中锥形槽高0.38 米，宽0.13 米，深0.12米，下雕莲花宝座，金漆佛置于其中。金漆佛成坐姿，通身漆金，形态慈祥端庄，与透雕神龛合璧，可谓天造之作。

 汉代扬雄著有《方言》记载：“龛，受也。”即容纳，盛受之意。龛原指掘凿岩崖为空，以安置佛像之所，即供龛。据《观佛三昧海经》卷四记载：“……之须弥山有龛室无量，……龛中有无量化佛”。元代长筌子在《百宝妆》词曰：“苦海无涯，生灭甚时彻”。东汉明帝后，在云岗、龙门、敦煌等石窟中均能见到四壁皆穿凿众佛菩萨之龛室。此后，又出现了将石、木或其它材料做成橱子形小阁，并设门扉，供奉佛像，称作佛龛（图2）。

佛龛，伴随着佛家经典一起传入东土后，同印度的寺庙建筑，绘画及造像艺术一起落地生根，得到了当时各个阶层的普遍认可。佛龛的形制与印度的传统艺术密不可分。印度早期的宗教不是佛教而是婆罗门教，婆罗门教的教主称作梵天，奥义书为其信奉的经典，神的思想一直在印度流行，神塑像和神塔在印度比比皆是，古代印度的艺术就在其中孕育而生，早期婆罗门教的艺术也对后来的佛教艺术风格与形制产生了直接的影响。依照印度佛塔为蓝本打造的供奉佛像和安放经书的佛龛，继承了印度塔的建制，从底层到顶层依次为三身（应身、保身和法身），现今可见的佛龛以木制居多，虽没有较为详尽的尺寸建制标准描述，但基本的文化内涵是不可或缺的（图3）。清代时期佛龛数量、样式和艺术方面都远远超过前朝的历代佛龛（图4）。

现观复博物馆珍藏的一对“紫檀七重檐宝塔”，为其镇馆之宝（图5）。此塔为七重，蕴含七重浮屠之意，塔高216 厘米，有48 座佛龛，内供48 尊佛像，作为宫内御制的皇室珍宝，是当年乾隆皇帝为给笃信佛教的太后特意制作的寿礼。此宝曾流落英国，辗转海外百年以上，直到2003年冬，国之重宝惊现苏富比香港三十周年拍卖会，观复博物馆馆长马未都以近400 万港元将此宝拍回珍藏。

由此可见佛教建筑中的佛龛，以塔式供龛最为引人注目。塔内设龛在清代皇家监制中时有采用。塔是随佛教而传入中国的一种特殊建筑类型，工匠从历史文献、壁画、石刻中汲取丰富的营养，所制塔龛样式除传统的楼阁式、重檐式等外，还有许多变体以及结合体式，其中最具清宫特色的是“三塔龛”和“五塔龛”，比如顶部排列三尊或五尊的喇嘛合欢塔，代表“三世佛”或“五佛五智”之意。

佛家修行用的“草庐”式佛龛，常见的有莲蓬的外形，有石窟壁画或西藏唐卡的艺术烙印。此外，园林式佛龛也很常见，代表的造型是亭式佛龛，又分为园亭式、四方亭式、长方亭式以及四角、六角、八角亭式等。其顶部的变化丰富多彩，有歇山、悬山、攒尖、盝顶等，飞檐设计最为变幻奇突，轻巧美妙。

据《活计档》记载，乾隆时期承做的佛龛，遵循着传统的审定方式，尽管雍正及以前时期档案中已有大量制龛活动的记载，但宫中最多的佛龛多属乾隆时制作，样式和内容融汇各民族的艺术元素。

清宫佛堂中放置的宫殿式佛龛，完全按照实体比例微缩制成。上为屋顶，常刻有斗拱，中为柱身，内供佛像；下为基座，常用须弥座。屋顶的式样、装饰物走兽的数量以及斗拱、彩画纹样等，严格根据皇帝的要求规定制作。

现故宫内有一组以中正殿为主的佛堂建筑（图6），也是清代宫中佛教活动的主要场所。整个殿堂满置佛塔、佛像、供物，均按照乾隆旨意经过造办处实测丈量精心设计打造的。正中佛龛后面即三座大坛城，座落于汉白玉须弥座上，外部是紫檀木重檐亭式罩。二至四层，摆设相同即——佛龛——供案（图7）。

宫殿式佛龛吸取了佛教古建的精华，可谓是建筑中的小建筑。除制龛、罩油、镶嵌外，还要进行红片金或黄缎裱里，龛背后刻四体字样等工序（图8）。各式金、银质地佛龛以及各类镶嵌工艺，珐琅装饰物和绘画供龛纸样外，还包括各种玉饰雕刻工艺，由造办处多个部门协作完成。

宫廷佛龛最重要是皇帝亲自督作，当内务府官员将造佛龛的折子呈献给皇帝时，皇帝随后会降旨：“二月廿十八日副都统金将遵旨拟画得雨花阁上安设无量寿佛宝塔纸样一张交太监胡世杰呈览奉旨：照样准做，成做时其塔上风带坯片要厚，再欢门交章嘉胡图克图画。有莲花座喇嘛字先呈样，塔肚内应装脏亦着问章嘉胡图克图。钦此。”造办处随后按照皇帝旨意绘制出图纸，佛龛制作前要先出模型，最后由皇帝拍板定夺（图9）。

清宫佛龛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其本身是古代寺院建筑的缩影（图10 ～ 11），更重要的是作为古建筑遗产，因佛龛得以长期保存，使古代建筑中蕴含的文化艺术价值得以流传下来，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