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床榻的漆工艺装饰

床榻是同人们形影相伴的器物，“人之待物其最厚者，当莫过于此。”所以古代的人往往花千工精心制作造型各异、精工细作的床榻。中国古代床榻构思设计、木工制造，工艺雕刻、漆工装饰综合反映了我国民族传统的工艺技术和文化。

中国漆工艺历史悠久。漆之始用，远在原始社会时期，经历了几千年的传承，漆工艺装饰手段丰富多彩、千文万华。漆工艺装饰使用的是中国漆，也称“大漆”，它是漆树的分泌物，经过提炼加工而成的天然涂料，它具有耐酸、耐碱、耐腐蚀、耐高温的特性，经打磨后光亮如镜，使用中国“大漆”髹涂的出土文物历经几千年仍旧完好如新。所以，漆工艺装饰广泛应用于各类工艺品、日用品以及家具，其中历代床榻的工艺装饰中也广泛应用了各种传统的漆工艺装饰，除了床榻的揩光、退光各种髹漆，还运用了漆工艺中的罩金髹、描金、戗划、堆漆、镶嵌等装饰技法。

一、揩光——指用透明的罩漆在打磨后的木材表面进行髹涂，“揩光”（又称揩漆、罩漆）之后木质的纹理清晰可见，保持木质的天然肌理，常用于花纹清晰的硬木类，如：黄花梨、紫檀、红木、榉木、铁梨木等。有的在“揩漆”之前略作底色，多用于红木类，漆工中也称此法为“清水”工艺。床榻的“揩漆”工艺中也有在木胎上揩桐油或烘蜡，这属于“清水”另类。

二、退光——此工艺在漆工中也称“浑水”工艺，一般都用色漆髹涂，在传统的髹漆工艺中最常用的是黑色和朱色（朱砂），也有紫、黄、褐、绿等。床榻的木胎完成之后，必须先刮生漆底灰、糊麻布，待干后再上漆二、三道，磨光后上退光漆，干燥后打磨。黑漆,“退光”后色如乌木、敦朴古色（清《与古斋琴谱》）。退芝麻油，沾灰按光擦之。初令去其外面浮光，再推出内蕴精光也，以愈推愈妙，致令须眉可鉴。明末文震亨在《长物志》中提到“（床）以宋元断纹小漆床为第一，次则内府所制独眠床”。文中提到的断纹漆床的断纹在明代髹漆工艺家黄成《髹饰录》中有记载：“断纹髹器历年愈久而断纹愈生，是出于人工而成于天工者也。”宋代赵希鹄《洞天清禄集》：“古琴以断纹为证，盖琴不历五百岁不断，愈久则断愈多。然断有数等：有蛇腹断，有纹横截琴面，相去或一寸或二寸节节相似，如蛇腹下纹。有细纹断，如发千百条，亦停匀，多在琴之两旁，而近岳处则无之，又有面与底皆断者。又有梅花断，其纹如梅花头，此为极古非千载不能有也。”所以，髹漆表面出现断纹是因年代久远，床榻的胎骨与漆层经常不断涨缩而产生的裂纹，鉴赏家不但不将断纹视为漆器的毛病，反以断纹为贵。当然断纹浮起、漆层剥落不在此范围。

三、罩金髹——常见于床榻的贴金木雕花板，有满贴金和贴金描绘相间，华丽富贵。床榻花板雕刻完工后，在木胎上上漆灰，然后用朱漆或紫、黄漆打底下荫房，在将干未干时上面贴金箔，最后罩漆。次之也可以用“银箔罩漆”，银箔虽然白色，但因上面罩了黄色而透明的罩漆也有金箔的效果。

四、描金——在木胎上作完退光漆工艺后，用半透明漆调和朱砂或黄漆，薄描花纹在床榻的漆面上（俗称打金脚）。然后放入温湿荫室中，待漆将要干燥时用丝棉球着金粉刷在花纹上，花纹则成金色。描金工艺中还有晕金法，用金色分出阴阳深淡、明暗层次，实物可见清代漆床榻开光山水图案与描金青铜器博古等。

五、戗划（针刻）——此工艺最早可见于战国、汉代的漆器上，元、明、清的床榻上也常应用此工艺。在罩金髹或描金工艺、在金箔工艺方面“所谓退光者，非徒以光漆刷上候干，而有光亮之谓也”。乃于干透后，用飞过砖灰或磁灰以老羊皮蘸上用针或尖锥勾划出线条来表现人物的面相、衣纹、花卉的叶脉、建筑的轮廓等。

六、描漆——就是在光素的漆底上用各种色漆画花的做法，战国时期的描金漆工艺已有很高的水平。1957年在咸阳战国楚墓出土的描漆彩绘小瑟，用色多而丰富，运笔爽利而流畅。在床榻中常用描漆工艺，用多种漆色描绘，称彩描漆，也有单色描漆，此法如中国画中的没骨法。

七、堆漆——用纯漆或用漆与砖瓦灰相拌成漆灰堆砌作薄意浮雕，有的待漆灰干后，打磨后再在上面贴金或彩绘。

八、镶嵌——在床榻的装饰工艺上经常可见有嵌骨、嵌木、嵌镙钿、嵌琉璃、嵌百宝等工艺。

1 ．嵌骨——浙江宁波地区的雕花木床经常采用嵌骨工艺，它一般选用牛的肋骨和牙床骨。使用前必须将牛骨放在锅中煮熬脱去骨中的油脂，有的还经过漂白，然后下料雕刻镶嵌。

2 ．嵌木——一般多选用黄杨木，因其木质较细腻，锯片后雕刻嵌入花板，与深色的鬃漆底色形成一种色彩的对比。

3 ．嵌镙钿——指漆工艺中用蛤蚌壳做器物的装饰。此工艺起源甚早，商周时代已流行。嵌镙钿工艺有厚、薄之分。厚镙钿洁白如玉，有微微发黄作牙色；薄镙钿呈青、绿、红等闪光色，色彩艳丽丰富。嵌镙钿工艺多用于床的花板装饰中。

4 ．镙钿沙——把镙钿研磨成细屑状，沙中有粗细之分，撒在涂好胶漆的雕花图案的底子上，是一种传统的装饰手段。

5 ．嵌琉璃、嵌百宝——用彩色琉璃片（有的在琉璃背后填色）或选用多种玉石、玛瑙、象牙等材料嵌入床榻的花板中，称为“嵌百宝”，用此工艺装饰更使床榻显得富贵华丽。

以上简要地介绍了古代床榻的漆工艺装饰。这些工艺技法、装饰手段至今仍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广泛运用，它是中华民族聪明才智的结晶，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值得我们学习与探索。

（作者系上海工艺美术博物馆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