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上海产品形象之美

在讨论塑造上海这个现代国际大都市形象的时候，除了要注意上海城市建设规划和建筑造型设计等方面之外，我以为还应包括产品形象的塑造和规划。上海产品的形象是上海城市和上海人的风范、品味、美学理想、思维方式的具象化，它把上海的文化特点用特有的广泛方式向全国、全世界传播出去。

过去我们一直不断论证，美育的基本手段是艺术欣赏。这原是不错的，艺术美有着生活无法超越的优势。但也应看到，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如今人们真正享受艺术的机会并不是很多的。然而美的领域并没有缩小，相反的，美正在开辟更为广阔的天地，其中占重要位置的便是产品形象之美。

产品领域的审美活动有一系列不同于艺术欣赏的特点。第一，它是审美与造美的统一。产品的最终目标是使用者的实际消费，使用者在市场中进行选择，然后根据自己的需求、习惯、审美爱好将产品进行组合和改造，构成符合自己意愿的生活方式。人们之所以在服饰打扮、居家布置中表现出高度的积极性，正是因为这中间含有很强的创造和自娱成分，它较之一般艺术欣赏中只有审美绝少造美的被动状态，有其更积极的意义。第二，它是艺术与生活的融合。艺术来自生活，但经过长期的历史演化，艺术与生活已拉开了距离，艺术的超功利性使艺术活动成为人的情感发挥的自由天地，但在高度理性化的现代社会，人们又越来越感到把个人的自由价值与社会的理性组织对立起来，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结局。而产品形象和产品之美，却使艺术又回到生活中来。当今国际美学界和艺术大师们对实用的、工具的、功能的艺术感到强烈兴趣，证实了通过产品形象设计使艺术重新与日常生活融合，这将是工业社会文化发展的重要趋势。第三，它具有超时空性。产品形象组成的文化圈将人的所有活动环境紧紧包围起来，使人无时无地不与之接触、不受其感染和影响。人们可以不看电影、不读小说、不听音乐、不进美术馆，但不可能不穿衣服、不用家具。应该承认，每个人思维习惯和审美意趣的形成，受艺术的影响并不是最大的，而受各种产品所带来的生活方式的感染却是很重要的。健康的产品形象与一切其它文化形态一样，担负着建设社会文明的崇高任务。不健康的产品形象会将人们导向奢靡、庸俗、虚伪、物欲横流的错误方向。

上海的都市形象正在发生巨大变化。过去经常被人指责的“上海人精明而不高明”的观念也随着上海都市形象的变化而变化，“小市民”概念逐渐被“大市民”概念所替代。与上海城市风貌相适应，我认为应该有意识建造具有上海特色的上海产品形象。应该提升“上海货”的品位，使之与“巴黎货”并驾齐驱。这不仅因为上海是个金融贸易中心、经济产业中心，有着强大的产业力量，还因为上海有着100多年根基的产品文化风格——“海派”。所谓“海派”，大致是指兼收海外文化特点，融入本民族传统心理习惯，加以创新和演化，形成新颖漂亮、为群众喜闻乐见又不失粗俗的风格。过去，上海有以中西结合、各帮兼收为特征的“海派”菜肴，有参照外来样式用细针密缝制成的“海派”西装，有中西交融、功能时尚的海派家具，有以新式里弄为代表的“海派”建筑。在20世纪20——30年代，上海建成了中国现代文明程度最高的国际大都市，它的形象的树立不仅与海关钟楼、外滩大厦、金陵东路和南京东路的大公司以及西区的各式小洋房有关，还离不开像“双钱牌”轮胎、“华生”电扇、“鸿翔”时装、“冠生园”食品、“水明昌”中西式红木家具等一大批产品的特色和名声。

今天，上海正朝着建设现代化国际大都市方向前进。本人认为，建设具有上海特色的产品形象，可以提倡这样几个原则：一曰真诚性，产品应诚恳地体现出人的价值，让人们在使用中体会到爱心，感受到温暖，而不是假冒伪劣诈骗使用者；二曰民主性，产品坚持为绝大多数消费者服务，使人们乐于在产品构成的整体环境中和谐生活，而不是远远脱离一般群众的生活需求，只供少数人享用；三曰进步性，产品领先利用新技术和传播新文化，倡导符合人性完善化的美好生活方式，而不是倒退寻求低级趣味；四曰高雅性，产品要具有丰富的文化内含，富有艺术上的高品位，彻底扫除过去遗留的小气猥琐、心胸狭窄的市井作风，表现出一个国际大都市应有的层次、风度和气派。

产品形象塑造和传播有其特殊规律。产品形象设计是企业形象设计的主体，它的基地在企业。现代企业不仅是经济建设的主体，也应是文化创造的源头之一。提高企业家和设计人员对产品形象设计的理论修养与美学修养，是建设现代化企业的必要任务。同时，政府的宏观规划，社会文化部门和艺术部门的关心，宣传部门的导向都会有利于产品形象设计的健康发展。从美学界这方面来说，提倡美学家与设计家、企业家的交流，从美学角度来研究产品形象中的美学问题，这是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美学研究的一个有意义的方向。美学界理应为探求、树立上海产品形象美的风格特色作出实际的贡献。

（作者系中国工艺美术学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