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妆浓抹话装饰

装饰是一种十分古老的艺术现象。自从人类有了“家”这个概念，家具的装饰也就成了人们不断探求形式之美的艺术创造活动。家具的装饰性含有两层意思：一是家具对家居环境的点缀作用；二是家具本身的形式美，包括造型、工艺、材质和色泽方面的设计和制作。如果说“适合才美、适用才美”，那么只有同家居环境相谐调、同实用功能相适应，家具的装饰才有意义。为此，装饰成为家具艺术的形式特征。一套舒适、悦目的家具能给家庭生活带来温馨和快乐。

家具装饰性形成的原因可以从三方面去探究：其一，从实用功能上说，为便于使用，需要设计相应的造型形式，包括合乎人体工学的形式及适合居住环境的形制，以形成造型结构与比例的形式美感。其二，工艺材质的特定制约，产生装饰艺术的工艺美和材质美。其三，从审美功能上说，要服从于视觉规律和美学观念的制约，人文、自然和地理等因素的制约。总而言之，家具装饰是出于表达艺术观念和揭示事物特征的需要。

中国艺术家具门类众多，橱、柜、床、榻、屏、桌、椅、案、几、凳，造型形式千姿百态。装饰手法大致可分为两种类型：一为结构性装饰。即强调造型结构形式的设计并注重于木料材质价值的显现，不用或少用附加于材料表面的纹样装饰，以充分表现家具结构的力学原理和材质美感。二为纹样装饰。即在造型基础上，在主要观赏部位，附加雕刻纹样图案。按照装饰主题的特定要求，配以适合纹样作装饰。纹样形式包括，点饰、边饰、角饰和面饰。纹样雕刻的工艺手法包括浮雕、镂雕和圆雕。

传统家具装饰形象的构造大体分为几何形类（几何造型）和自然形类（仿生造型）两种类型。几何形类的装饰形象，侧重于表达数理逻辑概念，利用几何形抽象造型原理以及材质性能，设计制作符合特定功能要求的家具造型。自然形类的装饰形象，则是化自然为装饰，把富有观赏性和吉祥含意的装饰形象同家具的实用功能加以巧妙结合。仿生的具象装饰拉近了人与自然的距离，产生了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亲和力。事物往往是相通相连的，在几何形象和自然形象之间，又能产生出自然几何形类的装饰形象。这是一种边缘艺术形式。

出于人文因素和艺术品味的不同需求，产生了丰富多样的家具装饰风格。诸如京做、广做、苏做、海派等各具特色的地方风格。如果把缤纷多样的装饰风格用简体和繁体来归纳，我想借用苏东坡先生形容西子与西湖之美的诗句作比喻——“淡妆浓抹总相宜”。

“淡妆”的装饰风格，大概与“明净”、“简洁”、“恬淡”等传统文人画中的艺术品味相关。文人画注重艺术上的“静气”与“雅致”。由于文人雅士的参与，中国传统家具的装饰风格融入了文人画家的美学思想和艺术情趣。文人艺术家所倡导的具有积极意义的美学观念，比如清人黄钺在他的《二十四画品》中提出的关于“性灵”、“明净”、“健拔”、“精谨”等理念是值得我们后人借鉴的。

“浓抹”的装饰风格，表现的是“圆满”、“充实”、“丰茂”的艺术气度。一般在王公贵族府第，皇帝宫廷内院，满目金碧辉煌，再配以材质贵重，工艺繁缛的宫廷家具，交相衬托中愈显出高贵精致、富丽堂皇的装饰风格。

在中国传统艺术五千年美的历程中，“淡妆”和“浓抹”始终是艺术上一种能动的结构。两者相互吸收、相互排斥、相互印证，从而满足人们对艺术美的需求。淡妆与浓抹相融合，可以产生中性的边缘形式；相排斥，可以走向两极——“极简”（无装饰）和“极端装饰”（满装饰）。现代艺术中常以极端来创造奇特风格，其实在传统家具中，也曾经有过极端的艺术手法。传统艺术及人类文明创造的成果为现代艺术创新提供了信息。

我们应该关注传统家具艺术在当代生活中的价值，努力把传统艺术中的精神因素转化为具有现代性的艺术样式。因为传统家具艺术不乏具有继续生存和发展的活力。

（作者系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高级讲师）